浙江溫州泰順萬排鄉(xiāng),多山缺水少良田。目光所及雖是濃墨重彩的山水畫,農民世代吃飯卻看天。
后來,萬排鄉(xiāng)來了位與貧困“較勁”的浙江大學教授汪自強。2004年,47歲的汪自強評上正高職稱,科研做得風生水起。2005年,他選擇成為浙江省第三批科技特派員,離開實驗室,踏進泰順縣萬排鄉(xiāng),開始了幫扶路。
12年,汪自強把自己當成了萬排人。人們感嘆,老汪就像一頭老黃牛,埋頭拉車從不說。但泰順人心里明白:“錢支援,物支援,最好來位科技特派員。”
扎根鄉(xiāng)村,教授成了農民兄弟的“老汪”
大草帽、下地褲、解放鞋,2005年,一身農民打扮的汪自強,一頭扎進了萬排鄉(xiāng)。
摸清門路,才能找準貧困病灶。
茶葉是當?shù)氐闹鲗Мa業(yè),幾乎家家戶戶都種,效益卻不好。年輕人都去山外討生活,沒有了采茶工,從外省請勞動力占去盈利的一多半。怎么辦?
破釜沉舟,不破不立。汪自強給茶園下了一劑猛藥——重割茶園、改良新品、機器換人。萬排鄉(xiāng)農業(yè)合作社的謝細和剛開始想不通,嘗到甜頭后才知道,空出道路才能機械采摘,一個機器能頂20個采茶工,節(jié)省了大量成本。這一做法一經(jīng)推廣,萬排鄉(xiāng)5000多畝茶園有一半實現(xiàn)茶葉機采。其中,讓茶農們賺得腰包滿滿的茶葉新品種,其實是浙江大學研發(fā)的。茶學是浙大的優(yōu)勢學科,相關的新型實用技術用在萬排茶園,可謂適銷對路。老汪并非一人“打天下”,農民有需要,他就請來浙大涉農專業(yè)的教授、專家?guī)兔Α?/p>
要安下心,先要扎下根。汪自強在鄉(xiāng)政府支起了臨時住所。2012年前他以此為據(jù)點,每個月總有一周泡在鄉(xiāng)間。張家作物長李家作物短,都會請老汪過去看看,來來回回,他跟農民親得像自家兄弟。
2006年,臺風“桑美”肆意侵襲,所到之處損失慘重。“桑美”尚未離開浙江,老汪不顧自身安全,趕往臺風第一線萬排鄉(xiāng)查看農民受災情況。見到老汪時,農戶彭作智早已流不出眼淚,自家的楊梅樹一夜間大多被“剃光頭”。汪自強二話不說,整樹冠、補堆肥,爭取楊梅樹來年正常掛果。老汪還將這套楊梅樹恢復技術,無償傳授給全縣受災戶。
帶動農民致富,讓一方水土養(yǎng)好一方人
牽著山羊來感謝養(yǎng)蜂大戶嚴立超的吳學友,去年初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到處拜師學養(yǎng)蜂。經(jīng)過嚴立超指導,吳學友帶回幾箱種蜂,不到半年就賺回幾萬塊錢。嚴立超卻明白,將他拉進蜜蜂王國的是科技特派員汪自強。
2006年,嚴立超的蜂場效益不好,守著一方水土,但是放不好蜂、收不了蜜。老汪知道后,主動上門,還請來浙大養(yǎng)蜂專家,一同篩選種蜂源、培育蜂種。汪自強手把手教嚴立超如何因地制宜、因時制宜,將國際通用的養(yǎng)蜂科技“嫁接”到本土,并申請了專利蜂箱。
原本每個蜂箱產蜜10斤,如今至少可獲30斤;從最初100來萬元產值,到如今3000萬元的規(guī)模,嚴立超的養(yǎng)蜂場,轉變成長為科技型企業(yè),“我就跟著汪老師學,他教技術都是傾囊相授,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”。
一人富了不算富,帶動周遭才是富。嚴立超認死理,喝水不忘挖井人,也不忘分水給他人。
汪自強在農村的致富二傳手,不止嚴立超。
“番薯大王”彭作生是當?shù)氐霓r技員,也是老汪將優(yōu)良種源落地泰順的“中轉站”,負責農作物品種的篩選、繁育和推廣。
從彭作生手里篩出的番薯品種,確確實實讓農民翻了身。說來奇怪,老汪帶去的幾十個番薯品種,可以分出不同口感,用作不同銷路,有的可以烤、有的用來煮、有的則用來做粉絲。
4月引種苗,農民們買走適銷的浙大種苗來種;10月收番薯,農民們拿著豐收的果實喜滋滋換成錢。在山里,不同品種一一對應浙大的研發(fā)代號,這些代號成為農民致富響當當?shù)慕鹈_@背后,是老汪以及浙大整個涉農團隊科技支農的成果。
跟農民打交道,老汪用的是農村熟人社會的老道理。每到一個鄉(xiāng),他都會拍下公示欄里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脫貧交道打多了,一來二去就成了老朋友。
開拓思路,改變靠山吃山的舊觀念
要想富,不僅要掀開重山來造路,還要丟掉舊的思想包袱。
老汪心里急,農民守著一畝三分地,不能嘴上喊著苦,卻手上閑著、腦子空著。
品牌意識,是老汪帶進泰順農村的一股清風。
泰順縣龜湖鎮(zhèn)上宅垟村出現(xiàn)了一株長著黃葉的變異茶苗,葉形別致、葉色稍淡,連野兔都特別喜歡吃。泡水后,湯色黃亮,清香撲鼻。原本農民準備賣了這株獨苗,老汪聞訊及時勸阻,并把該茶葉樣品帶回學校測定,還取了一個風趣的名字——“泰上黃”,寓意為泰順上宅垟村發(fā)現(xiàn)的黃茶,建起了自有品牌。
此外,結合泰順石,汪自強準備捆綁營銷,打造“一軟一硬”的泰順特色名優(yōu)產品。汪自強認為,通過理念轉化,用好市場規(guī)律,能讓農產品從低端銷售轉向高附加值運行,從山溝溝走向全國。
老汪的幫扶工作,也是這樣延長供應鏈,扎根萬排鄉(xiāng)、輻射全泰順,哪里使得上勁,他就往哪里鉆。
改變舊觀念,是老汪作為一名浙大教師常說常做的,努力培養(yǎng)新型職業(yè)農民,扎實推進現(xiàn)代農業(yè),是他心心念念的。
2010年,在一次會上,汪自強得知鑫農果業(yè)專業(yè)合作社主營枇杷種植,但投入產出率低、坐果率低、易凍害嚴重,老汪帶領農戶申請溫州市科技局的農業(yè)科技項目,獲得了15萬元的項目資助,并研發(fā)了一套完整的大五星枇杷山地促成栽培技術。第二年恰逢早春凍害,有了先進的實用技術躲過了一劫,枇杷收成一點都沒減。
農業(yè)脫貧,要有眼界、有思路、有方法,老汪教會農民拿起筆桿子,寫項目、做創(chuàng)意,做大做強農產品。
就這樣,12年,老汪成了家里的“放鴿子大王”,卻讓越來越多的農民脫貧致富,鼓起了腰包。
12年,讓汪自強這名科技特派員,在欠發(fā)達山鄉(xiāng)留下了好口碑。
如今,老汪年滿60歲將退休,但他依舊被派駐在萬排,守著那塊他念茲在茲的鄉(xiāng)土。他說,帶著共同富裕的目標去,農民不富,他不還鄉(xiāng)……